夜月星辰

人还是活着的,有事可私信

【138联文/第1天】同归 (上)

《同归》 (上)

*武侠修真打怪 顺便谈个恋爱 

*有反转剧情 文已码完不过字数太多所以分两次发 今天会完结

*“弱气”蛊师坤X“正派”少侠廷 

*二合一辅助奶妈坤X暴力主力DPS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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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修妖道为入魔,人修人道为成仙。殊途同归,都不过是一己私欲罢了,又何来对错正邪之分?

 

朱正廷是个道士,是个正在修仙进阶阶段,待业渡劫的道士。

弱冠这年,派中长老叫他去藏剑阁。师傅从一众长老中走出来,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肩膀,叫他下山去捉妖。

师傅说他根骨纯净,眼亮心明,是天生下来适合除妖降魔修成仙身的好料子,但他命格软八字弱,且不说渡劫成仙,若是未曾在幼时送上仙山来修炼,怕是连舞象之年都无法平安度过。

师傅继续嘱托着,此番下山擒妖之举乃是为自己积攒修为,以免在量劫之时招架不住形神俱灭魂飞魄散了,朱正廷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取了执剑长老为自己淬炼的那把碧蓝色的佩剑,开始盘算回房收拾行囊之事。

他的佩剑,名为碧落。

身为月华派第七代的大弟子,他下山除妖行善施德救济山下村民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的确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外出历练,朱正廷一开始有些无措,不知该去向何方,但他也知道,这是修仙的必经之途。至于去哪里,他心中暗自忖度,不出多时便有了粗略的结论,早就听闻东海十洲①其中妖物异兽的志怪传说,那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了。

朱正廷走到山门前回头看了看身后,白雪皑皑的山间弥漫着浓雾,藏剑阁早已被重重机关与坚固结界封闭,隐匿于丛山之中,他平时居住的弟子房从那雾霭中露出一个尖角,朱正廷看着那冰蓝色的屋顶,拢了拢自己胸前的衣襟,那抹冰似的蓝色像是跃到自己的腰带与袖口之间,蓝白色的衣袍上也带上些冰天雪地的冷意。

门口站着一脸欣慰的诸位长老,此时他们脸上带着笑意,怕是早已沉醉于得道飞升的美梦之中,他们的道袍与手中的拂尘挡住了身后一众师弟师妹,光影透过缝隙,朱正廷影影绰绰看到后辈们艳羡的眼神。

师傅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朱正廷收回留恋,双手抱拳,转身飞快下山了。

 

御剑而行使得脚程快了不少,朱正廷很快便抵达长安。

都城总是热闹的,恰巧又遇上集市开赶集,朱正廷穿梭在人潮之中,他收紧了腰间的剑匣,找了间客栈歇息一晚。

第二日,早已成为习惯的作息使他卯时便醒来运功吐纳,但难得有这样的闲适,饭后未时,他便走向城中人声鼎沸的茶馆,预备喝口茶歇歇脚。

店小二也是个察言观色的,见官说官话,见民说民话,此刻见朱正廷走进,赶紧拱手将他迎进店里,嘴里连连唤了三个“少侠好”,带他上了楼去,朝最僻远清静的地儿走去。

一楼有个说书先生,手里打开一把象牙白的折扇轻轻扇着,嘴里讲着些民间奇闻异事,朱正廷竖起一只耳朵听,伸手拦下急忙把自己往楼上带的小二。

“我就坐在这里听听书吧。”

小二奇了怪也,看这穿着打扮倒不像是凡人,但也从未见过如此接地气的仙人,左右思索无果,只好笑着应了,转身取茶壶去给他斟茶。

 

“要说这三秦以北的北川山系,那可真要应了这‘丰饶’二字,不过这丰饶的,可不是粮食,而是妖兽。《山海经·北山经》有云,‘右北经之山志,凡八十七山,二万三千二百三十里。’,这八十七山,座座可都是奇山,野兽草果应有尽有……”

“自古以来,神话之中的仙境就是人人所求,人人所想,然造访奇川,天人合一又如何算得上容易?始于殊途,终于同归。世间之事怎会如此无憾?只怕是在同归后,再复殊途……”

饶是坊间传言不可信,朱正廷也被那先生嘴里的怪事带起了兴致,他坐在茶座上思忖半晌,从钱袋里拿出几块碎银放在茶座上,提起剑匣快步离开,回客栈拿行囊。

出了城门之后便朝着北方奔着去了。

 

 

朱正廷捡到蔡徐坤的时候,那人正半跪在崎岖不平的山洞石窟前,孱弱地咳出了一口猩红的鲜血。

身前一丈半高的巨型妖兽发出沉恸的哀嚎声,直叫的山间发出激烈的震动,不甚稳定的碎石块稀稀拉拉的向下坠去,堙没在脚下不见底的深渊中去。

那一边受了重伤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人竟然在费尽全力朝妖兽扔着毒针一样的东西,因为伤痛,他胸口起伏得厉害,显然是一副快要撑不住的样子。

朱正廷见状,连忙逼上前去,右手一挥剑柄一扬,碧蓝色的流苏在空中扫过一道虚妄的弧线,但前方银白色的剑刃却掠过一道冷冽的银光,在空中破开一道纯净无比的剑气。

那白鵺②竟硬生生被他这道剑光逼退好几步,而后再次怒吼咆哮着,像是雉爪一样的脚在地上用力踩踏,震得整座山都在摇晃,石头哗啦啦地落下。

白鵺文首白翼黄足,猿首狸身、虎足蛇尾,朱正廷挥舞着手中的剑向前,走位稳而不躁,蓝色的剑穗在空中甩出漂亮的弧度。白鵺渐渐意识到眼前多了一位突然造访的来客,进攻的招式变得更为狠毒起来,几下便反守为攻,朝朱正廷突进而去。

朱正廷侧身闪过一道蛇尾攻击,那尾部淬了毒,沾了一点恐怕都会当场毙命,朱正廷担心不远处那位伤者的安危,想尽一切方法令那鵺妖挪了窝,一点点远离已经昏迷不醒的人,在这其中却被胡乱抓挠的雉爪狠狠抓了一把,左臂上烙下一个狰狞的抓痕,瞬时纯白的衣袖上血污一片。

朱正廷咬咬牙,顾不上痛到极致的伤口,聚精会神地催动起内力来。他左手握着一条缚妖索,挥动利剑的间隙口中结印探着那鵺妖体中妖丹。身下疾步前进后退的招式舞的连贯流畅,上半部身躯竟然稳住不动,慢慢恢复凌乱的呼吸,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打湿,嘴里念念有词着。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伏邪,度人万千……”

模样似雉又似鸟的妖物被捆在空中隐匿的无形锁链之中,在妖丹被取出之后浑身溢散的法力便再也承受不住庞大的躯体,向地上倒了下去,竟是连声息都没了。

毕竟是传说中的上古妖兽,妖身已经铸又无化形之念,现如今被夺了妖丹之后更是只剩一身退残破败的肉身,形体竟也比妖形俱现时小了不少。

朱正廷受伤的左臂已经没了知觉,除妖成功的喜悦和高压顿失的松弛,再加上突然侵袭至脑髓的剧痛使他脑中失去神智,右手紧握的剑柄从掌心掉落,发出“哐啷”一声,他眼神涣散又地转天旋,最终也栽倒在石窟前,昏迷过去。

 

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刚刚白鵺所居的洞穴之中,身旁木柴堆上燃着篝火,噼里啪啦爆着火光,之前与白鵺对峙的陌生男子坐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查看伤势。

双目对视的那一刹那,朱正廷不知怎的居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但那男子飞快地移开了自己的眼神,转而把视线投在他的左臂上了。

“这位少侠……”朱正廷想要坐起身子,却被人按住。

“你伤势未愈,不要走动为好。”

朱正廷只得躺在地上与人对话,看那着红黑衣、玄纹云袖的身影从行囊中拿出水壶递予自己。借着洞外的月光看,男子俊美的脸有棱有角,轮廓分明,五官标致,深邃的眸子里像是有一片让人看不清的深不见底的汪洋。朱正廷也不知为何,只觉得他那双眼眸在方才对视的时候有一股子邪魅张狂的气质,但此刻不知为何却平静的毫无波澜。

他接过水喝了一口,那水又清又甜,一尝便知是澄澈的清泉水,想来也不会来自这与世隔绝的深山,朱正廷嗓子干裂得厉害,连喝了好几口后开始运气吐纳,这才将身上的不适驱除。他低头一看,左臂上狰狞可怖的伤口被仔细包扎过,稍稍靠近便能闻到厚敷在伤口上的草药的味道,朱正廷下意识想道谢,于是抬头追寻那玄色衣服男子的身影。

正巧男子坐在一边拨弄柴火,见他梭巡过来的目光便对上,抢先开了口。

 

“在下姓蔡,名徐坤。”蔡徐坤看着半躺在地上的人说道,“伤口可好?”

见他点点头,蔡徐坤从包里拿出干粮递给朱正廷,那人道谢之后就默默就着水壶里剩余的水吃起来,蔡徐坤借着火光看眼前这位蓝白衣的道士,开始思考该如何开口说出想说的话来。

他一路从南方辗转到此地,若是这次所求不得,把这大好的机会拱手让人,谁又能知道下一次时机会是在什么时候?

蔡徐坤神情越发凝重起来,他来此地本就是孤注一掷之举,谁料竟正如猜测那般,得以接近这只神话传说中的上古妖兽,上天垂帘允诺他得偿所愿,但未料这白鵺凶狠异常,他虽能堪堪应付下那些攻击,但没有法器根本无法将之收服,更谈何取其妖丹。他渐渐落于下风,身上添了不少伤,虽黔驴技穷却并未放弃,从袖口里摸出毒镖,稳住虚晃的视线,朝那鵺妖刺去。

而在这时,鵺妖却背身朝另一个方向掉转去,追着那一抹浅蓝色的云衫攻去,蔡徐坤眼前模糊一片,嘴角却挂上满足又庆幸的笑,直至意识从身体里被抽空为止。

 

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蔡徐坤体质特异,方才身上那些血迹斑斑的伤口竟然奇迹般的自愈,他晃晃头站起身子,看到失去意识前那抹蓝色的身影此时竟然像没了生气般地坠落在山洞外,崎岖的路面上血流已经干涸,艳红色渗进石面,颜色都变得有些乌黑。

蔡徐坤扛起奄奄一息的人进了山洞,简单给朱正廷包扎了一下伤口后就走出山洞,他嘴里念口诀画了一个简略的结界后便走下山去,天色快要变晚了,他得找到足够的柴火以免在这冰天雪地的北山上被冻僵。

重新返回石窟的时候,朱正廷还没醒来,蔡徐坤生过火之后又从怀中取出方才在路上摘的药草,他在自己的行囊中一翻,像戏法一样变出石臼与石杵来,用力把那些草药捣碎,挤出汁液,厚厚地盖在中了毒的伤口处。

 

此时朱正廷已醒,沉默地咬着所剩无几的干粮,蔡徐坤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轻轻开口问道。

“请问那白鵺……”

他见朱正廷顿了顿,清清嗓子之后才开口说,“已被我除,妖丹也在我手里,想来暂时不会再兴风作浪。”

蔡徐坤拱了拱手,继续问,“麻烦少侠,那枚妖丹,可否割爱?”

没料到语毕之后朱正廷没了声息,蔡徐坤心里有些莫名的局促,只好抬头望向那青衫蓝襟的人。

只见朱正廷沉吟一声,顾不上疼痛的左臂,从腰间取出收妖袋,把它举起在半空之中。

“为何?”朱正廷问。

“我翻阅族中典籍,得知白鵺的功效,千里迢迢来找寻,想要了却某个深藏内心的心愿,本以为这次会无功而返,哪料歪打正着凑巧来到这单张山③,而且竟然避过那善于骑射的诸犍④,遇到了这白鵺。”

“白鵺功效?”朱正廷反问,“有何功效?”

“我族古籍上说,食其肉可治嗌症,即咽喉痛,妖丹可已痸,即痴病。”蔡徐坤垂下头去,声音变得低落沉重,“自小抚育我长大的阿婆得了痴症,如何也医不好,我急不择路,只希望早日得到白鵺妖丹,救她一命,少为那痴幻虚影所困所囚,永世不入轮回。”

 

朱正廷再一次没了声息,蔡徐坤壮着胆子去看他,望见本应该握着剑柄的右手从腰间取下那束口的锁妖袋,取出一枚闪着金光的金丹来。

“……”蔡徐坤也没想到他竟然答应的如此干脆利落,怔怔的坐在原地,眼睛盯着金灿灿光许久,才反应过来开了口。

“给我?”

在火光之中,蔡徐坤看见朱正廷轻轻点了点头。

“你很急切。”朱正廷说,“修道者已除妖降魔为己任,不以妖丹多少论成败。况且救济世人,亦是我正在追寻之道。”

蔡徐坤接过那颗妖丹,比篝火还闪亮的金色被放在自己手心,他抓紧拳头,把金丹敛进衣襟之中,开口继续和朱正廷讲话。

“不知少侠名讳?”

“姓朱,名正廷。”

本是萍水相逢之人,按常理来说本不应该有过多纠缠,但此时两人竟凭空添了一丝惺惺相惜的感觉。

 

朱正廷还记得,自己年幼的时候,昆仑山上众多修仙门派隔上两三年便要聚一次,那时自己刚上山不久,凡间尘世的习惯都还没改个完全,当时见到昆仑三角⑤名门正派弟子时不免感到惊异万分,叹服之余那些贪玩好耍的念头就跟着窜了出来。没一会月华派大弟子朱正廷和阆风巅大弟子爬大树抓果子的传言便进了师傅耳朵里。如此然后,理所当然,朱正廷讨了上昆仑山之后第一顿打,顺便禁闭反思三日,还行了辟谷之术。

那时师傅便与他说教,要收敛歪心,他将来是要成仙的人,不得如此轻浮散漫云云。朱正廷听在心里,渐渐按照那些刻板的规矩要求自己。

现下突然回归俗世,身边坐了一位衣着怪异的奇人,而那人偏巧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在脑海里找寻少时的记忆,用听起来不那么刻板的语气补充说了一句。

“叫我正廷便好……”

他察觉到身旁的人愣了愣,在江湖行走惯了的蔡徐坤,见他态度骤变,讲话的语气也不免亲昵起来。

“我还以为你这样风度翩翩的剑仙,会更喜欢我叫你公子呢。”

朱正廷摇摇头,他虽循规蹈矩,却不是迂腐沉闷之人,此刻他眼色沉了沉,岔开话题问道。

“蔡少侠……徐坤是修行天下哪一门派秘法?我还从未见过你这般……不同寻常之人。”

蔡徐坤着一袭红衣,衣上浮绣及衣领袖口又是墨一样的黑色,头发用一条鲜红的发带松松散散地绑上,多余的红色垂在发间,更衬得他的长发乌黑一片。乍一看像是江湖侠客,却又稍稍与他这般仙门弟子不太相同。

他这句话说得直言不讳,蔡徐坤愣了一会才摆摆手哈哈笑起来,“没什么,旁门左道,江湖行术罢了,不作数的。”

“无妨,”朱正廷笑了笑,像是安慰。

“但凡是除妖降魔,救济苍生之人士,虽为殊途,亦能同归。”

“是么?”蔡徐坤勾唇笑了笑,抛出一个询问后不语。

朱正廷在恍惚之间,再度窥见了那丝似有若无的狷狂。

 

两个人和衣而睡,在潮湿的山洞里住了一宿,第二天朱正廷照例在卯时醒来,看了看熟睡中的蔡徐坤,只好拿了身旁的包裹轻手轻脚地走出山洞去洁面。

洁完面后,朱正廷伸手去探自己右腰间的锦囊,锁妖袋尚且还在。他又用被包扎得厚厚实实的左手去摸自己的左腰,触到一片空荡荡。

朱正廷摇摇头,却无任何不耐与不悦之色,只当是接济了一位有缘之人。他在心里默默做着盘算,确定了自己下一步该去向何处之后放下心来,原路折返,朝洞内走去。

蔡徐坤已经睡醒了,正在整理自己的东西。朱正廷走回山洞的时候,他正把几个看起来像是器皿一般的东西关上盖子打算放回原处,朱正廷眼睛尖,看到那几个器皿里正在缓缓爬动的虫类。

蔡徐坤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到来却并没有显得惊慌失措,而是异常平静地将手中的虫皿放回自己的背包里,他抬头望了望朱正廷,准备张口问道。

“睡得好吗?”

“你是蛊师?”

两个人竟是异口同声,蔡徐坤也像是接受了他这般坦诚的本性一般,并未觉得讶异,只是笑了笑说。

“昨夜我并未骗你,蛊术于江湖正派而言,不正是一种旁门左道、邪祟不详的巫术吗?”

朱正廷摇摇头,“我从未这样想过。”他连连补充,“虽然修习蛊术的确有走火入魔之险,但也不可谓之巫术魔道,我早已听闻苗疆蛊术的传说,只是没想到,今日居然有机会得见……”

“湘西也有蛊术的。”蔡徐坤笑了,这时的笑容却真诚开朗起来,笑的他深邃的眼睛里都露出情绪来,那片汪洋此时也掀起小小的风浪,那是愉悦的象征。

朱正廷就这样盯着他的笑容看,那抹笑意像是他数不清多少年记忆之中非常罕见的昆仑皓雪里掺杂的酡颜色彩的细碎梅花,星星点点密布在莹白的雪原之上。也像是他每日所见的月华山巅,缓缓爬上山尖的那一轮皎白圆月,亦或是荼白的月亮尖。还像是冬日里他在练剑场上舞剑时,轻轻柔柔降落在剑尖上与他一起翩翩起舞的雪花,敲碎在冰冷剑刃上也不会融化,绒毛一样搔着他的心。

蔡徐坤已经站起身子,朝他伸出手。

“正廷,”他说,“要和我一起走吗?”

 

道士与蛊师结伴而行,世间再没有比这更离奇的搭配了。

朱正廷念了一个口诀给蔡徐坤听,准备带他一起御剑飞回长安。蔡徐坤学得很快,快到朱正廷都有些惊讶,感叹他资质奇好,若是修仙定会有极大造诣。蔡徐坤只是笑,然后稳稳地踩在剑刃上,站在朱正廷的身后。

于是两个人重新回到长安,朱正廷再次住进了那家客栈,不过这次他身后跟了一位着玄色衣衫的男子。

前日与那妖物交战,再加上舟车劳顿的疲惫,两人自然而然打算住一晚,第二日再往南下,回湘西蔡徐坤的故乡。

身边多了一人之后,之前无趣到只能听人说书排遣乐趣的长安城也变得有趣了许多,蔡徐坤像个百事通,带他沿着朱雀大街从承天门走到明德门,一路走一路看繁华都城的景象。两个人走到繁忙的东市,繁忙的市集人声鼎沸,丝路连通西域,他们能看到不少胡人摆的商铺,蔡徐坤替他买了一包维吾尔大叔卖的炸馓子叫朱正廷尝,买完之后才意识到身边这位剑仙就来自北疆昆仑山,不由得愣住了。

朱正廷摆摆手说,“不顶事,我在山上也是吃不到这些东西的。”说完就接过那一个纸包,用手掰下一根根油炸面条,吃了起来。

两个人并肩走在集市中间,看过新鲜的蔬菜瓜果,尝过独特的各地美食,见过别致的各族服饰,甚至听了乐馆里演奏的西域乐器。离开的时候,蔡徐坤手里还举着肉夹馍,默默地想到,在这短暂的时刻,或许应该也算得上是同归了吧。

同归同归,共同归去。

 

太阳西沉后,天色也暗了下来,朱正廷这才发现,自己和身边这人已经在一起待了足足两日。而他们俩的关系,说不上是朋友兄弟,算不上是知心之交,但绝不再是陌生人了。

夜幕星垂。

对应上最近高照的艳阳与充足的光照,夜晚到来的时候自然凉爽了不少,夜空明朗深不见底,星辰点缀在上好绸缎似的天幕上。抬头一望便会觉得,那片星空低得惊人,快要触手可及。

事实也的确如此,两人并肩坐在客栈的屋檐上,手里各执一壶酒,痛痛快快地喝着。

朱正廷在还未上山之前很爱酒,但喝过的次数一只手就能说得过来,他此时小口小口抿着酒,辛辣的液体入喉,烧的整个人都暖起来,连脸颊都被酒香熏上了红意。

蔡徐坤脸色有些阴沉,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但他很快便没有了思考那些事情的时间,朱正廷喝得有些晕晕乎乎,此时连平时恪守的规矩礼法也全抛在脑后,看也不看他,只管嘴里问着。

“蔡徐坤……你,你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吧。”

蔡徐坤颇为无奈地看着摇摇晃晃的人,右手从朱正廷身后前去,揽过他的肩膀。

“你仔细些,别摔下房顶。我的事情啊,你想听什么?”

“就,蛊术啊……”朱正廷睁开眼睛看他,方才用力望向夜空的眼里像是以眼睛为媒介盛满了空中零碎的星辰一般熠熠生辉,看上去有些——

让人不忍拒绝。

“我啊,”蔡徐坤发现自己真的无法拒绝,叹了一口气,开始讲故事,“我自幼没有父母,被人抱到我的故乡收养,村里的男子都姓蔡,所以我也姓蔡,但娭毑⑥姓徐,她不忍看到同乡别的小孩欺负我孤苦伶仃,便把姓氏放进我的名字里,至于坤字……”

“我被娭毑抱回家时,襁褓里放着三枚铜钱,阿婆一看便知,这三枚铜钱是带灵的法器,只怕旁人碰也碰不得。但偏巧阿婆精通六爻问卦之术,于是就顺势借着三枚铜板的灵气为我算了一卦。”

“六爻皆动,最后算出坤六断连得三爻俱是拆,为坤卦。乾为天,坤为地;乾挂为纯阳,坤挂为纯阴。”

“娭毑将那三枚铜钱视作至宝,从我幼时教授我阴阳八卦之术。至于蛊术,湘西秘蛊之术传女子不传男子,但十余年来阿婆并无后代可传秘术,又因我体质纯阴至寒,勉强算得上可以修习此法。”

“你好厉害啊。”朱正廷赞叹着,“寻常人,就算是穷极一生都可能无法学成任何一种术法,但你只花了这么一点时间,就已经研习好了两种秘术。”

“多而不精,仅仅是皮毛而已。”蔡徐坤并不在意,对朱正廷问道,“那你可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我不是昆仑人,也不是北疆人。”朱正廷又小小抿了一口酒,“我是宣州⑦当涂县人,那是在南方淮河流域的地方。”

“每位爹娘都期望得子后将孩子送上正道,仕途一片光明开阔。我爹和我娘不通算命看天之法,只取来‘正道’的‘正’字和‘朝廷’的‘廷’字为名。可惜我并未让他们如愿,自出生时我就得了一种怪疾,大夫说是无论如何也治不好的。我爹娘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把我送到皖南仙山天柱山⑧去,天柱山是道教三十六小洞天之十四与七十二福地之五十七,他们在进了些香火钱后就把我留在仙山上修行道法。我自小就在那里长大,在灵仙真人左右侍奉,讲经传道,炼丹采药。真人待我很好,平日里也纵容我四处玩耍,我从未曾想过自己修为居然大有长进,被昆仑山众仙门之一月华派南华长老赏识,在始龀⑨之年就拜入月华派,作为第七代大弟子开始修行。”

“或许真是道法庇佑,我身体现如今已无大碍,更无幼时那位游医口中的‘癔症’。”

朱正廷脸被酒熏得发红,但意识却还算得上清醒,讲话清晰有条理。蔡徐坤笑着点了点头,在心中感慨着,虽已经有了些预感,却还是没想到两个人的身世竟然可以如此大相径庭。

他们是从一开始就殊途的两个人,如今搭伴结伙,都不知所追求的究竟是不是同样的“道”。

 

“你以后想做什么?”蔡徐坤问出口来。

朱正廷歪头思考了一会,“我吗?我想要成仙。我要除妖降魔,救济苍生。”

“成仙,真有那么重要?”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朱正廷垂下头,“可世间哪个修道之士不愿修得仙身?我只愿成仙之后,可以拥有更多时间研习剑法,为世人锄强扶弱。我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也相信这世间有绝对的正义与邪恶,天道轮回皆为定数。”

蔡徐坤不作声,许久才重新开口,话题落在朱正廷的佩剑上。

“你的那把剑,剑格上的雕刻倒是与众不同,剑脊的坡度也与寻常宝剑相比更陡,剑身呈银白色,成色也有一些异处。是何由来?”

朱正廷从剑室里抽出剑柄,那月白色的剑刃便在星空之下闪烁银光。

“它是执剑长老为我炼制,名为碧落。”

听到那两个字后,蔡徐坤心下了然了。

东方第一层天,落霞满空,名为碧落。

朱正廷是承载着厚望,注定要朝那天边飞去的。

 

“那你呢,你想做什么呢?”朱正廷反问。

“行走江湖,浪迹天涯。居无定所习惯了,没什么想做不想做的。”

蔡徐坤继续说道,“我不像你们那般一板一眼胸怀大志,只是觉得行侠仗义之事该做就做,想做就做。我既为我族蛊术传承之人自然也应令其发挥效用。我虽学过算卦卜卦之术,但于那天命,我是不愿相信的。命为何物?天为何物?我命由我不由天,轮不到他人指摘。纵然那天命之说属实无误,我也愿为自己活这人世一遭。”

“生已尽欢,死即无憾。⑩”

 

第二日就赶往湘西,蔡徐坤的故乡,被沅水和澧水两条河流隔出的一片地区。

村里的人衣着各类民族服饰,汉人在其中反倒显得更像是异族人一般。朱正廷看着热闹,嘴里话不免也多了起来。

几日下来,两个人已经迅速熟稔起来,朱正廷不再端着那副他自己也觉得累人的做派,好奇地拍拍蔡徐坤的肩问东问西。

“我听说湘西苗族民间异术有放蛊之术,还有赶尸之术,那是何物?”

蔡徐坤耐心地回答,“在我们这里叫迎喜神,论渊源的话,它还与你们道家玄学九天玄女所创的奇门遁甲有关。镇尸身三魂七魄后,裹身戴斗篷贴符咒,赦水激活尸身,再然后赶尸回乡,魂归故里,安葬亡人。”

对话并未持续多久,两人抵达村落中某座小木屋,吊脚小楼下是流淌的溪水,蔡徐坤叫朱正廷在屋外等待一会,也可以四处逛逛,就自己进屋去准备施法了。

朱正廷左右闲着无事,朝村中最热闹的地方走去,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村落赶集,于是在江水边漫步走着,静静等蔡徐坤完成施术。

身边倒是有几位一头银饰、走起路来发出清脆响声的苗族妇女,她们用湘西地方话聊着天,朱正廷只能大致听出少许句意。

“听说村里的徐娭毑早些时日已经去了。”

“是啊,已经去了小半月了。她孙子出远门给她找药治那痴病,那又有何容易?蛊虫反噬、走火入魔之人,得了那病只怕是回天乏术。”

“偏巧她又最擅六爻问卦之术,开天眼窥破天机的事情也做过不少,怕是被带去阴曹地府后,要遭受那魂飞魄散挫骨扬灰之苦……”

“天意从来高难问。我真的想不通,阿婆做过不少善事,为何还要落到如此这般境地……”

 

朱正廷蓦地停下脚步,拔腿朝方才那座吊脚小楼奔去。

他跑得又急又快,弯曲的路像是怎么也跑不完般的蜿蜒漫长,重新站在那小屋前时,朱正廷已经气喘吁吁。

木门被推开,发出一声沉痛的“嘎吱”声,蔡徐坤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后,望着平复呼吸的朱正廷,对他露出一抹微笑来。

“我们走吧。”

朱正廷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

“阿婆走了,金丹也好,神药也罢,都已经无力回天。街坊邻里怜悯,已经把阿婆下葬,我在这世间也再无任何牵挂。”蔡徐坤拍了拍自己衣袖上的尘土,“以后我就与你一同行侠仗义,除恶歼邪。”

朱正廷先是感到开心,蔡徐坤能与自己一起闯荡江湖,这是一件让人快活的事情。但说不上为什么,在开心之下,他隐隐地感到有一丝不安。

明明昨天夜晚还说“只尽人事,不信天命”,为何今天的所作所为与他的那些道义全然相悖了呢?

难道殊途要变作同归了?

 

两个人静下心来,也不急着损耗灵力御剑赶路了,但眼下更为急迫的却是生计问题,钱袋日渐缩扁,快要养不活两人。

这天,朱正廷喝完碗中最后一口粥后,轻声与蔡徐坤商量起来。

“我们去揭城中官府悬赏的通缉榜吧,听说有除妖悬赏任务,可以换些赏金。”

想了想又怕蔡徐坤武艺不强不愿去,朱正廷赶紧补充说,“我来保护你。”

蔡徐坤笑笑说好,又说自己还可以顺便取妖血淬炼蛊毒,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于是一夜之间,他们近来歇息的这座城中悬赏榜上的每一张告示都被人揭下带走,一红一蓝两人的身影直奔城西荒山中,找那只其状若菟,人面能言的讹兽去了。

朱正廷正面与妖怪对峙,一招一式,他舞剑走位的时候身段好看得紧,被逼到连连后退时找准了时机向后闪躲,腰部使力向下踏,闪避掉平行扫来的攻击,旁人看起来细瘦的腰身软的像没骨头似的,但他却能在闪躲结束之后瞬间立起身子,继而转退为进,使出越发惊险的招式出来。

蔡徐坤不擅长正面攻击,那讹兽虽通人言,却不了解人情世故,蔡徐坤便站在他的视线盲点之处,朝那妖物的背上投掷一枚枚毒镖。讹兽被镖尖刺中,发出痛苦的哀嚎声,赶紧掉转过身子,想要朝蔡徐坤扑去,但兽类怎么可能比人更灵巧,在他于朱正廷斡旋结束转过头来的时候,蔡徐坤又转到他身后去了。

“结印!”蔡徐坤见打得差不多了,朝朱正廷大吼一声。

“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朱正廷点点头,嘴里念着口诀,手中的法器缚妖索也做好准备,最后一招狠狠地朝讹兽的内丹破去。

锁妖袋中又添了一枚妖丹,朱正廷站在原地喘着气,头发都被汗水打湿,蔡徐坤稍事休息之后,很快拿出几株草药,叫朱正廷服下。

朱正廷转头与蔡徐坤对视,眼中的神情光彩夺目,盛满澄澈的泉水的眼眸中带着九分喜悦一分心悦。清除妖怪之后的西南荒山都变成了世间最美的风景,一切都变成了他们最美好的样子,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迁徙飞行的大雁啼声,难得一见的绿色树木映入眼帘,身侧这位比知己更知己的,同伴,还有心中突然急速跳动的不合时宜的心动。

朱正廷对蔡徐坤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蔡徐坤看得有些呆愣,站在原地没动。

但山间肆意的风才不管不顾复杂又美丽的人心,人站在何处,它就会加快速度奔赴那里,用尽全力把人拥入怀里。

 

蔡徐坤也不知事情为何会像这样发展,本不应该这样的,他的情绪被人操控,他的喜乐被人掌握。他竟然变得像是那些他手中灵巧又听话的子蛊虫一般,他说去哪里,它们便去哪里。

朱正廷变成了他,而他变成了那些任由摆布的蛊。

他迁就的理由本不该是那样,但现在似乎却变成了那样,他想看到朱正廷喜悦的笑脸,像刚刚那样。

路还是来时的路,人还是来时的人,胸腔之中跳跃的心脏却像是被蚂蚁小小咬了一口,又酸又涨,又麻又痒。

终是踏上了一条同归的路,蔡徐坤心乱如麻,却不愿承认,自己的内心早就忍不住期待这一条路不再有任何差池,没有任何分岔。

 

是夜。

这个夜晚不像长安那夜漫天流萤,空中黑色的沙漠上投下孤寂的身影。蔡徐坤抱着古琴走向客栈凉亭,架好琴身就开始轻轻拨弄起琴弦起来。

丝丝琴弦之上是凄婉哀伤的曲调,琴声悠扬,蕴含着浓到化不开的忧愁与思慕之情,缕缕清音像是山间淙淙水流一般倾泻而至,在小小的凉亭之间连绵不绝。蔡徐坤拨弦,琴弦猛烈地震动起来,像是惊扰了倒影在湖面的粼粼满月。

一曲结束,蔡徐坤才反应过来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

“我来听听你弹琴,不碍事吧?”朱正廷捧着脸冲他问,但那样子哪里又有征求意见的意思,蔡徐坤点点头,用左手食指心不在焉地反复拨弄琴弦,和朱正廷搭着话。

“你会弹琴,我都不知道,平时也没见你弹过。蔡公子也太不厚道了,竟然都不叫上我来。”朱正廷凑近他问道。

在一起已有一个月余,朱正廷越发显露出他抛开那些规矩后的本性来,黏人又活泼,还有些话唠。

“以前在洛阳住过一段时日,跟一位前辈学了些,粗通技巧而已。这把琴,之前都放在家中,上次回家才有机会拿出来。”

“胡说,你弹的可好啦,我有个师弟也会弹琴的,但是我听得出来,他没有你弹得好听。”朱正廷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蔡徐坤说,“以前他弹琴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练剑,坤坤你等等,我去拿碧落过来!”

 

朱正廷舞剑的身段很好看,这是蔡徐坤早就知道的事实,在他第一次看朱正廷和白鵺在单张山上对峙之时就知道的事实。即使他那时眼中的朱正廷,只是一片模模糊糊的虚影。

蔡徐坤甚至觉得,朱正廷这样的身姿是足够可以去御前跳戏曲舞蹈的,那宫闱之中当今圣上的舞队里,都没有舞得比朱正廷更好看的人了。

朱正廷把碧色的剑拿出来,站在蔡徐坤身边催他开始,蔡徐坤挨不过他,重新弹奏起新的一曲。蓝色的云衫舞动起来,像是连绵不绝的丝丝落雨,那身影一开始显得如曲调之中一般的哀婉,朱正廷手中的剑也带上了舞蹈,在空中划开蓝色的剑光,与他蓝色的衣袍连成一片。

庭院里传来飒飒的风声,那舞剑的人影身轻如燕,足尖点在剑刃之上,轻功一使,竟凭空立在剑尖之上。身后的发丝也在跳舞,在空中盘旋成圆,缓缓升高又回到原地。

两个人在乐曲的间隙对视,心中是像找到泊口的行船一样安定。

 

“正廷,”那首曲子还是结束了,蔡徐坤定了定神,还是逼自己问出了已经在心中深藏数年的问题,“我早年游历之时,听闻昆仑月华派有一个秘宝,获得此宝物之人可得终生荣光,你可有耳闻?”

朱正廷沉默着,蔡徐坤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坏了事破坏了两人之间的氛围。他这时觉得有些后悔,虽然一开始接近朱正廷的确是为了那宝物,但现在看起来,似乎能与他一同游历天下才是更珍贵的宝贝,但他刚刚说了那句话,把自己别有用心的目的全盘托出,可能已经中断这段他暂时还看不透的关系了。

蔡徐坤后悔极了,朱正廷的声音却在他耳畔响起。

“唉,月华派充其量也只是昆仑山上一个再小不过的门派了,镇派之宝全看天意,求而不得,那些外传出去的消息都不作数的。若是真有什么至宝的话,我们早就已经和阆风巅、玄圃堂、昆仑宫平起平坐了,再不济也会是天墉城的水准。”

“但我派之中的确是有一句箴言,被当做教条供奉。”朱正廷想了想说,“说与你也无妨,不是什么秘密。”

“人活在世,循本心,行善事。遇事坦诚,勇于担当。”

蔡徐坤本还在自责不已,此时已经放下心来,听到那句箴言又不自觉朝朱正廷与自己身上联想。朱正廷向来循本心坦诚直白,只怕也是因为这话了。

而自己呢?蔡徐坤想到自己近日来的时有时无的阴郁心情,似乎都是来源于刻意压抑在心中的本心,他在否认,否认自己已经被眼前之人吸引,否认自己沦陷在他的眼中,甚至快要万劫不复。

他想他应该坦诚一次了,坐在他身边的朱正廷正低着头,用手指梳理有些打结的蓝色剑穗,蔡徐坤觉得自己上下唇有些发抖,但他还是让自己“循本心”,直直往下走去。

“正廷。”

“嗯?”朱正廷还在整理不听话的剑穗。

“心悦君兮,君可知?”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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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东海十洲:出自《海内十洲记》,“汉武帝既闻西王母说八方巨海之中有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长洲、元洲、流洲、生洲、凤麟洲、聚窟洲。有此十洲,乃人迹所稀绝处。”

②白鵺:传说中的古兽。出自《山海经·北山经》。样子像雉,头上有斑纹,翅膀白色,脚黄色。据说吃了它的肉可以治咽喉痛,还可以治痴病。

③单张山:单张山,上古山名。《山海经》中记载单张山属于北山山系,位于蔓联山以北一百八十里。

④诸犍:出自《山海经》。它人面豹身,牛耳一目,有长尾,能发巨声。行走时衔着尾巴,休息时盘着尾巴。

⑤昆仑三角:出自《海内十洲记》,昆仑山上有三角,方广万里,形似偃盆,下狭上广,故名曰昆仑山三角。其一角正北,干辰之辉,名曰阆风巅;其一角正西,名曰玄圃堂;其一角正东,名曰昆仑宫;其一角有积金,为天墉城,面方千里。

⑥娭毑:湖南方言,意为奶奶(婆婆)。

⑦宣州:今安徽马鞍山市附近。

⑧天柱山:天柱山是位于安徽省安庆市潜山的山脉,因主峰如柱倚天而得名。天柱山又名皖山、皖公山,古称霍山、衡山,有“江淮第一山”、“古南岳”之称。道家把全中国的奇山归纳为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天柱山就是第14洞天、57福地。

⑨始龀:约小儿七八岁换牙期。

⑩生已尽欢,死即无憾:改自游戏《仙剑奇侠传四》,原句为“生尽欢,死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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